禁毒社工的苦与乐

 

苏报首席记者 周 倜

中国江苏网6月26日讯 据统计，全市在册吸毒人员有19628名，仅今年上半年就比去年增加近千人，苏州的禁吸戒毒工作日益复杂繁重。苏州2008年成立禁毒社工组织“自强服务社”，目前全市125个乡镇（街道）均设立了工作站，共有禁毒社工354名。

他们都是普通人，生活与禁毒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。然而，当他们成为专职的禁毒社工后，人生角色便发生了重大转变。在“6·26”国际禁毒日到来前夕，记者来到“自强服务社”葑门工作站，走近这一默默无闻的群体，倾听他们的心声，体味他们的甘苦和无奈。

“看到吸毒人员的良性转变，很有成就感”

上午9点，吸毒人员小伟准时来到葑门工作站，接待他的禁毒社工是杨正良和王颖。他们海阔天空地聊天，从小伟最近的收入，聊到他喜欢玩的电子游戏，还聊到他父亲的病情以及他和父亲的关系。不知情的外人看到，会以为杨正良和小伟是普通的要好朋友。王颖悄悄告诉记者，其实一开始接触时，小伟经常故意不接杨正良的电话，约好到工作站谈心也经常临时变卦。

葑门工作站的墙上挂着四面锦旗，每一面锦旗背后，都是一个禁毒社工“以心换心”帮助吸毒人员的故事。

最新一面锦旗是今年3月，一名叫许志祥的吸毒人员送给禁毒社工李华的。许志祥做生意曾积累下不菲家资，但染上毒瘾后挥霍一空，多次进戒毒所强制戒毒但又复吸。2012年，他又一次从戒毒所出来被分配到葑门工作站，由李华负责。许志祥因为多年吸毒，与妻子离婚，与哥哥关系紧张，连母亲也不愿收留他，刚出戒毒所时居无定所。李华找到许志祥做生意的前妻，希望她帮他一把。经多次劝说，前妻终于答应暂时收留许志祥，并给他一份看门的工作。有一次，许志祥和哥哥发生冲突，并打伤了哥哥。李华耐心调解兄弟关系，终于说服哥哥给许志祥一次改过机会。现在，许志祥在李华的帮助下，已两年未吸毒品，与哥哥关系也大为改善，还搬回母亲家住。为此，许志祥送锦旗向李华表达感激。李华说，有时想到一次次吃闭门羹、遭遇冷言冷语甚至被推出门外的经历，觉得很委屈，但看到吸毒人员的良性转变和他家庭关系的改善，又觉得自己的工作很有意义。

姑苏区自强服务社管理人员邵志红也曾是一名基层禁毒社工。他介绍，许多吸毒人员把家庭拖垮，与家人矛盾很深。禁毒社工们为了让吸毒人员回归家庭，只能耐着性子一次次上门，通过“以心换心”的沟通，拉近吸毒人员与家人的距离，从而促进吸毒人员的改变。“当家人不再拒绝吸毒人员，他们不再对我们抵触，自觉地接受禁毒帮助，看到这些变化，我们会有很强的成就感。”邵志红说。

 

“风险和待遇不成比例，许多年轻人不得不离开”

上午10点，杨正良和王颖带着小伟来到葑门派出所做尿检。几分钟后小伟从厕所里出来，拿着一个装尿液的小塑料杯。杨正良拿出测试棒，检测结果呈阴性。吸毒人员每次尿检结果都记录在案，如果规定时间里没有尿检，系统会自动报警。

《禁毒法》规定，吸毒人员在社区戒毒或康复期内要定期尿检。吸毒人员受毒品影响，异常敏感，哪怕别人正常的行为，他们也可能反应过度。李华负责过的一名吸毒对象经常不按时尿检，她多次催促其尿检，那人竟发短信威胁李华的人身安全。

吸毒人员中患艾滋病、肺结核、乙肝等严重传染病的不少，这让禁毒社工的工作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和复杂性。社工毛文龙是85后的大学本科生，一名在上海做禁毒社工的同学告诉他，自己的一个同事经常接触一名患肺结核的吸毒人员，后来被查出也患上了这种病。杨正良负责的一个吸毒对象患有严重肝炎，访谈时对方主动递烟给他，他怕不接会引起误会，只能硬着头皮接过来，“把苦恼压在心里，脸上不能表现出来”。

除了有风险，禁毒社工的待遇也不高。在市区禁毒社工中流传着一个真实的故事：原金阊区一名未婚男性禁毒社工，参加一档知名相亲节目，在第一个环节播放视频资料时，没等放完所有女嘉宾就把灯按灭了。邵志红说，那名社工曾是他的同事，那次经历对他打击很大，参加完节目没几个月就辞职了。毛文龙是大学社工专业的科班出身，去年考公务员笔试通过但卡在面试上，他坦言喜欢禁毒社工这份工作，但今年还要继续参加公务员考试。

邵志红介绍，平江、沧浪、金阊三区合并前禁毒社工的工资每月1600多元，“比最低工资高不了多少”。据他不完全统计，当时每年工作人员离职比例约为15%。2008年我市首次招聘禁毒社工，有5名研究生应聘成功，现在都已离职。三区合并后收入提高到现在的每月2000多元，但年轻人的压力仍很大。“待遇与风险不成比例，在现实生活压力面前，很多有志于这一行的年轻人最后不得不离开。”

 

“让吸毒人员回归社会很难。更无奈的是，社会对我们工作的不理解”

上午10点半，送走小伟后，杨正良和王颖来到一家社区居委会。吸毒人员小何因吸毒导致精神出现问题，母亲没有工作还得了癌症。王颖想帮她们申请低保，需要家庭成员的收入证明，但小何有一个姐姐跟家里几年没联系，她的收入证明开不了。王颖已经跑了几次社区，低保一直办不下来。

让吸毒人员不再复吸很难，要给他们安排工作重新融入社会更难。王颖和同事经常通过私人关系，帮助吸毒人员找工作，“人家一听是吸过毒的，不肯要。企业负责人常说，现在那么多大学生，为什么还要去招吸过毒的人？他们还担心，吸毒人员会‘带坏普通员工’”。但没有一份正常工作，无法过上安稳生活，吸毒人员很容易复吸。杨正良负责过的一名吸毒人员，已经戒毒五六年，找了份跑长途运输的工作，一次在外地交通卡口被交警拦下来做尿检，虽然证明他没有复吸，但回苏州后单位就把他辞退了，他破罐子破摔，复吸了，没多久又被抓。

更让禁毒社工们无奈的是，有些基层单位不仅对吸毒人员不尊重，连带对他们的工作也不理解。许多吸毒人员找不到工作，家庭困难。禁毒社工帮他们申请办理低保或临时补助，符合标准材料齐全的，普通人跑一次就能过关，而社工们为吸毒人员要多跑五六次。有的吸毒人员申办到临时补助，自己怕被人指指点点，不好意思去领钱，就请禁毒社工代领，而社工去领钱有时会被办事人员质疑钱落进自己的口袋。王颖就遭遇过这样的委屈。由于工作站缺乏经费，独立进行禁毒宣传的难度较大，有一次某社区举行活动召集了很多社区居民，毛文龙事先打好招呼，在活动现场摆了一张桌子发放禁毒宣传材料，但他没发出几份宣传材料就被社区工作人员“请”出会场。

（文中吸毒人员均为化名）

责任编辑：姜妍

文章来源：http://practice.swchina.org/socialwork/jiedu/2014/0626/15298.shtml